歇山放鹤

Edge of the Mo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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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槙】恶水(一)

bgm:PJ Harvey- The Devil


你做的这些,狡啮先生他知道么?

 

不。他不知道。

 

你们不是恋人么?

 

恋人?如果你们觉得是的话。

 

“那个从远方城市来到这里的银发男人,他的眼眸镀着侵略者的黄金,指甲盖里暗藏奠柏[1]之种,而那伴随着动人声音滚动的喉结,是恶魔栽下的鲜红果实,致使一切言语都散发芳香。”

 

这贫穷闭塞的小镇,许久未被外人造访。唯独在这个男人到来之后,总有不知来处的显赫马车驶入,那牲畜娇惯的足都似不愿踏足这贫瘠的土地。对门面包摊的坡脚老板一双冷漠的眼睛日复一日盯着那男人开合的门扉,他在男人将目光投向自己时低下头,任由表情和酸面包一同发酵。

 

从田埂到集市,关于这男人的流言蜚语弥漫在空气中。他是谁?来自何处?又为何来到这里?没有人知道。

 

唇舌辩驳之间,恶意与想象力飞腾,伴着鸦雀的片羽落在那人的屋顶。

 

【1】

“不要靠近面包摊对面的红房子。那里住着恶魔的信使。”

我的母亲这么告诫我。而我向来胆大,对她的危言耸听一直存疑。

那日阳光正好,墙边的灌木绿得发油。而我从学堂下课归来,抱着破皮的足球与伙伴在镇里乱晃,从街道的东头踢到西头。路过那红砖房时我特别留意地张望了一下,透过被窗帘半掩着的窗户,隐约能看到那男人坐在桌边的身影。他握着笔似乎在书写着什么,一头罕见的银白发丝,神色沉静。

他是在给自己的主人报信吗?

我实在想不通。这个小镇里什么都没有,钱财,果实,美人……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恶魔觊觎的。

正当我望着那人背影发愣的时候,二愣子伙伴一个大脚起球,球径直飞入了砖房二楼的阳台。

 

那是我们唯一的球,所有百无聊赖时间的归处,它飞旋着砸在阳台的地板上扑腾了几下滚到我们看不见的死角。二愣察觉不妙在在身后哇地一声大叫,房间里的人转过头来看了我们几眼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

 

“喂喂喂……你去敲门把球捡回来吧。”二愣怯懦地蹭着我的肩,满脸心虚地笑着,他的耳朵因为紧张前后轻轻动着。“你胆儿最大了,我就知道……”

我死死地盯着那颗银色的猫眼,感觉自己像是在窥视另一个危险的宇宙。一直到现在,我都在对自己那时候无畏无知的勇气而赞叹。敲门声响过,随着逼近的脚步声,优雅的恶魔打开了房门。他衣衫洁白,甚至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奇异香气,看着浑身脏兮兮的我露出了些许诧异的神色。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们的球掉到了您的阳台上,能让我们捡一下球吗?”我紧张得手心冒汗,抓着汗衫的边角卷成团。耳边响起母亲曾经的告诫,却也颇有种想要破釜沉舟的逆反心理,想象着自己是为了智慧偷尝禁果的亚当,或是开拓大陆的哥伦布,似乎一切就变得合理。他看着我,温柔地笑了笑,眼角弯曲起来像月。

 

“那你进来找找吧。”

他的房间装潢考究,摆满了许多我从未见过的陈设和画作。我如同误入宝藏洞窟的阿里巴巴一样泛着阵阵眩晕。

 

我抱着我的破足球,站在玄关对那个男人鞠了个躬。

 

“稍等。”他突然唤住我,递给我一个精美的木盒,“带走这个吧。”我轻轻打开那个木盒的盖子,像是战战兢兢的潘多拉,那盒子里躺着两排剔透的玻璃弹珠,珠子的中间还嵌着琥珀色的各类人物的小像:蓄胡子的将军,拉弓的小兵,忧郁的女皇…… “像是富贵人类给他的贡品”,我这么想着。午后的阳光从身后照射到珠子上,七色的彩影映在打开的盒盖上,那恶魔的使者看着我呆愣的表情,替我合上了盖子。他雪白的碎发在锁骨处轻轻扫动着,喉结上下滚动着吐出温柔的声音。

 

我盯着手中的意外之礼。

去他妈的传言,和凶悍的同城邻里相比,他才是好人。不……简直是天使啊。

我摩挲着口袋里精美的玻璃弹珠,仿佛因为这小镇没有的玲珑之物,自己都变得独特了起来。

 

 

【2】

最近镇上的空气中浮动着不安分的气息。

一切都源于一条狗的死亡。

那是终日游荡在街上的阿黄,吃着百家饭长大,名义上的主人是面包摊的老板。大多数时候他都在镇子里四处晃荡,居无定所。若有遇见生人,总是会吠叫起来。我们放学后他总跟着我们玩耍,顺便蹭点我们的零食。

 

而就在前日,它的尸体被发现在排水沟渠边,四肢耷拉着浑身冷透。身上却没有一丝伤痕。面包店的老板满脸悲伤地将它抱了回去,煞有其事地埋进黝黑的土里。

 

我不禁嗤之以鼻,他平时可没有少打它,也从未见过他好好喂阿黄,这也是为什么饥肠辘辘的阿黄总是和我们混在一起,毕竟它可是一条要吃肉的狗啊。想起这些我又没由来得感到难过,或许人都是这样,只有在分别后才能感受到迟到的悲伤或愧疚。

 

居民们再三查看那已经冰冷的尸体,得出黄狗是被毒死的结论,但无从探查是谁下的手。就在它死的前天,曾有人说看见‘恶魔信使’曾投喂过它。想到他刚搬来时黄狗狂吠不止的无礼行为,这场谋杀似乎也有了合理的动机。镇里的近邻们看着面包摊老板泛红的眼眶,咬牙将目光投向对面砖房的木门,他们大气不出,却满脸愤怒。

 

我想起一个月前见过的那张面庞,想着:人家才没无聊到要毒一条狗呢。况且,他一点也不像什么坏人……说不定根本不是什么谋杀事件,只是饥不择食的阿黄误食了哪个墙角的老鼠药。

 

 

【3】

在这个镇上,我最崇拜的人是Kogami先生。 他是个寡言的黑发男人,眼睛里埋着沉沉的蓝色,体格高大健壮,他刚到镇上时浑身上还有未愈合的伤口,听说他身经百战:做过侦察兵,在首都和革命派并肩战斗过,但也因此过上被放逐的流离生活。虽然鲜少说话,但他的行动里处处彰显着出众的知识,这个小镇里大家最稀缺、却又顾虑着不敢触碰的东西。他从不加入过于亲密的讨论,却也不吝啬伸手援助。我觉得他就像个不被世人理解的孤傲英雄,被迫孤独只是因为别人追不上他的脚步罢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我带着阿黄在小径上奔跑着,只远远望见他坐在田埂上,用口琴吹着断断续续的旋律,旋律散在风里,满田的麦穗和着轻轻摇摆,像是课本上画的海浪。脚边的阿黄在一听到口琴的声音时就兴冲冲地奔跑到他身边,不停摇着尾巴。Kogami停止吹奏,转头看了看站在远处的我和脚边不停打转着的阿黄,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我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天边被落日烧成橘红,无声又绮丽。他示意我坐下,再次将口琴递到唇边吹奏起来。

 

“先生,我很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可我母亲说,穷人在首都只有被压榨欺侮的份。若是年轻小孩子运气不好遇上‘打狗’的,会被打断手脚强迫乞讨……可是即使那样,我也不想呆在这里了……先生,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你见过大海吗?真正的大海是怎样的?”

 

他听着我的话,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首都的滨海大道可以看到大海,在傍晚涨潮的时候橘色夕阳染红海面,总统府邸对面的防浪堤上浪花会被拍打成雪白的泡沫,天空中有海鸥在盘旋。”

 

我听着他的话语,闭上眼睛幻想着那副美妙的场景,雪白俏皮的海鸥,夕阳照耀下漂亮的白房子和银色的浪。当我再睁开眼时,不见了海鸥和海浪,只有几只灰鸦,停在远处稻草人的肩膀上。

 

彼时的我尚不知道,那日在总统府对面的滨海大道上,狡啮先生做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只记得他讲起那情景的眼神,投射在麦田的天尽头,说不清是忧郁还是留恋,像是注视着无法到达的彼岸,让我十分难过。

 

那日我从恶魔信使的家中出来,握着他给我的玻璃球礼盒,突然想起了外出已久的Kogami先生。或许信使是这小镇里Kogami能够唯一说上话的人,他们或许去过同样的大城市,见过多样多姿的风景,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们,甚至有可能在首都的某条街道擦身而过,或许恶魔信使的披风也曾留下过Kogami先生的散在风里的烟灵。我想着想着竟然有些欣慰,或许Kogami先生不需要再寡言地孤零零地呆着了。


[1] 爪哇岛传说中一种以人肉为食的虚拟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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